“天草……”王彩南在王晓佳眼底看到的是心如死灰, 王晓佳流着泪, 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站在王彩南面前，也不言语。这一幕，让王彩南想起了当初的自己, 她扑腾跌倒在地，“妈错了，妈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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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晓佳不看她，仍不言语。
那几个肇事的人，被押回警局处理, 但这只是地下赌场的一个据点, 他们又有背景，想关掉一个赌场没那么容易。债务还清，他们也就放了人, 毕竟做黑道生意的, 本质上也是生意人。
蒋芸让人把王彩南安顿一下, 自己带着王晓佳离开了，她一定被吓得不轻，到现在还不肯张嘴多说一句话，看着甚是揪心。
汽车后座上, 蒋芸坐在她身边，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背，然后揽着她的肩，将她抱着，左手慢慢牵过她的右手, 和她十指相扣。
王晓佳低头看着她紧握自己的手，想起方才她说的话，更是泪崩。
“……自然会有人珍惜她。”
珍惜……王晓佳从未想过有一天，有人会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，王晓佳转头看向蒋芸的脸，看得出来她哭了，连眼睛都哭得有些红肿。
蒋芸贴近她，蹭着她的额头，低声安慰，“有我呢，没事了……”
这一刻，拥抱就是感情最好的宣泄方式，王晓佳抱着她，将头埋在她怀里，二十五年来，她所有不幸换来的最大的幸运，大概就是遇上蒋芸了。
晚上十一点，回到公寓。
蒋芸拿着湿巾轻轻替王晓佳擦干净脸上的泪痕，她们之间有些事情，应该早些说清楚才是，既然知道王晓佳的性格如此，就该主动去走近她的心，解开她的心结，有些伤疤非得揭开了才能治愈，总比她一直埋在心底隐隐作痛要强。
“我妈的事情……”王晓佳也觉得该说出来，她能感受得到，蒋芸一直想靠近她，但她自己却一再逃避。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在王晓佳说出来之前，蒋芸先接过她的话。
“你不知道……”过去那些不愿再回顾的事情，王晓佳从来没有主动跟别人提过，因为她觉得那是自己的“羞辱”，而在心爱的人面前说起这些，更是需要勇气。
王晓佳咬着唇，“蒋总，我不是正经家庭出身的……”
这句话自己说出来很心酸，但这是王晓佳从小到大，听过最多的一句话。人们都说，她母亲是公交车，还说，有其母必有其女，骂她是小野鸡…这类的话，她都听得习惯了。
只是二十一岁那年，她的初恋也这样说她时，她彻底崩溃了，她原以为对方口口声声说爱她，就会接受她的一切，但事实并不是这样。所谓忠贞的爱情，却连流言蜚语的冲击都挡不住。
16岁以后，她靠兼职也能养活自己，她选择换一个城市生活，然后把那些往事永远埋在心底，不和任何人提及，只是不想别人再用有色眼镜看她，她就想做个普通人。
但她母亲赌瘾却再难戒掉，连做普通人的机会都不给她。
“……我永远没办法去恨我妈，她为了我，十八岁就开始接客了……”这条不光彩的路是王彩南自己选的，但她母亲为她付出了很多，这是王晓佳永远也无法否认的。王晓佳哽咽着说道，强忍着心底的难受，“我喜欢钱，我努力挣钱，因为我知道，只要有了钱，她就不会再干那一行……”
王晓佳和蒋芸说了很多，二十五年来不愿提及的，今晚都说了，包括这些年遭受的辱骂，包括十岁时，她怎样撞破母亲和陌生男人在床上…也包括她的初恋，在得知一切后，又是怎样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她。
“她没错，她只是在用别人最看不起的方式保护我……”王晓佳心里一直是这样想，年少时，每当有人叫她妈“公交车”，她就举起砖头去恐吓人家，别人都当她是疯子。
如今，曾经处处保护自己的人变成现在这般模样，王晓佳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难受，可又难以决断。
“天草，别说了……”蒋芸只是听着，就难受至极，王晓佳的苦衷是她永远都猜不到的，而这份苦楚也是她永远体会不来的，这就是王晓佳的故事，就是她心底不愿揭开的伤疤，但她今天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。
蒋芸给她擦着眼泪，想要抱她，而她却躲开了。
王晓佳自己又擦擦眼泪，笑着说，声音里还带着点抽泣，“蒋总，我们在一起不合适。”
她们之间的差距，实在是太大了。
王晓佳嘴上这么说，她心里却痛得很，因为她想跟蒋芸在一起，可又觉得这样说才是合适的。
“天草……”蒋芸握着她的手，将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，轻声说道，“在我眼里，你就是我愿意去爱的人，现在明白了吗？”
如果不说出口，王晓佳大概永远都不会信任她。
王晓佳痴痴地看着她。
“没那么复杂……”蒋芸上前一步，抱住她，在她耳边告诉她，“心里怎么想，我们就怎么做，好吗？”
蒋芸的回复，是王晓佳没有想到过的，既不是拒绝，也不是承诺。怎么想，就怎么做，这大概是卸下心理负担最好的选择方式，自己喜欢她，而她也喜欢自己，为什么还要想得那么复杂？
“嗯。”王晓佳热泪盈眶地抱住她，不管能不能和她走到最后，自己已经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了。
蒋芸深深地抱着她，闭着眼问她，“怂包，我给你做女朋友，好不好？”
听到她的声音，王晓佳的眼泪更是止不住，都怪蒋芸，自己今晚的泪要流不干了。这句话，在她们之间，意味着一种全新的开始。
见她不应声，蒋芸拨开她的头发，凝望着她的眼睛，“不愿意？”
王晓佳脸上梨花带雨，摇着头，又扑进她怀里死死抱住，终于遇上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怀抱了。
蒋芸希望王晓佳以后再也不要向别人提起那段过往，她心里的伤痕，让自己来抚平就够了。
“先去洗澡，然后好好睡一觉。”蒋芸笑着摸摸她的头，“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王晓佳洗了澡，换下身上的脏衣服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，这时，蒋芸也洗好了澡，正吹着头发，她将王晓佳拉到身边，“吹干了再睡。”
一切真的过去了吗？王晓佳想起那三十万，是蒋芸帮她垫的吧，她跟蒋芸始终摆脱不了这层关系，王晓佳又想起王彩南，实在很难笑得出来。
王晓佳刚在床上躺下，就看到蒋芸也拉开她的被子，在她身侧躺了下来，才一躺下，蒋芸就将她搂了过去，先抱着。
她眉头紧锁，蒋芸用手指抚着她的眉心，然后凑过去吻了吻，蒋芸知道她有着什么样的心事，“还在担心你母亲？”
“嗯……”
“我让人看着她的，不会有事。”蒋芸温柔地抚摸着她瘦削的背，用脸颊蹭着她的额头，“以后这些事你要跟我商量，可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了。”
王晓佳不跟她说，就是不想拖累她，她母亲这次要是真心悔过，自然最好，可要是…不管怎样，也是最后一次了，王晓佳受够了，都到了这种地步，如果王彩南还不悔改，自己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。
王彩南一个人跑了，却留下自己被带走时，那一刻，王晓佳的心彻底凉了，她不去恨王彩南，只是对这个人心如死灰。
“那三十万……”
“你当然要还给我。”
“我明天给你写欠条……”
“好。”她想写欠条，蒋芸就让她写，按王晓佳的性子，要是不写欠条，她又该跟自己急，“你可以分期付款，分多少期你自己定，利息由我来定。”
“利息……”
蒋芸把她抱得更紧些，“利息就是不许胡思乱想，每天陪在我身边。”
王晓佳又泪目，何德何能，才能让蒋芸这样的人喜欢上自己？
蒋芸抬起她的下巴，在她唇上盖了个“章”，“协议现在生效，不许胡思乱想，睡吧，你不困我都困了。”
第二次被她抱着睡，她们的姿势要比上次亲密太多，她香软的怀抱有种特别的力量，像是能驱散一切噩梦。
一直到早上，王晓佳还窝在她怀里，头缩在她的颈窝处，鼻尖闻着她身上淡香沁人的味道，王晓佳沉醉在美梦里不愿清醒……
最后两人还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。
蒋芸睁开眼，眼睛涩得厉害，昨晚一共才没睡几个小时，一听电话，对方就急冲冲地说着：
“蒋总，出事了。”
